欢乐的悼念---唱孝歌

九号半

桂北都庞岭麓的全州县，聚居着瑶、汉两族人民。日常生活习俗，瑶、汉各有差异，唯独追念死者，两族人民都采用欢乐的悼念方式——打歌堂。与全州交界的恭城、灌阳两县的部分地区，同样举行这种悼念方式。
每逢有人逝世，便在停放灵柩的堂屋里打歌堂。参加者除死者的亲属、亲戚、朋友外，还有俗称“赶歌堂”的人，即同村或邻村的男女老少。个别德高望重的人逝世，歌堂有几百人之多。我国各地悼念死者一般沉痛默哀。但灌阳打歌堂却是赛歌盛会。从天黑至翌晨，以歌贯穿始终，还以鼓伴奏。歌堂上唱的歌，统称“孝歌”，分七言句式和自由句式两类，内容包罗万象，有赞颂死者美德，有歌唱山水、动植物，有描述人情风俗，有叙唱传奇人物、古代英杰，有揭露恶人坏事、抨击不良陋习等等，都有传统的音乐曲调与歌唱方式。凡属七言句式的歌，每唱完一句，必须停顿，击完几拍鼓点，再接唱下句，自由句式的歌，名曰：“大歌”，即叙事歌，吟而不唱，整支歌吟完，再行击鼓。孝歌，除部分传统歌外，大都歌唱者即兴创编。在歌堂上，常常涌现才华横溢的歌手。
入夜，专管击鼓的人，在鼓面上焚化一迭钱纸后，有节奏地击响鼓点，歌堂便开始了。先唱“刷巴歌”，即零星散歌，每首四句，独自成篇，无须对答，多用幽默、夸张的语言，曲调欢快、粗犷，富有浓烈的乡土气息和山野风味。如：“小孩莫在鼓边挤，掉下鼓锤打死你。鼓边打死鼓边埋，不知哪年再投胎？”
唱刷巴歌，是歌堂热闹、欢快的开端，又因歌词简短，内容不拘，随口可得，男女老少，人人争唱，尽兴欢乐。有些歌词由于非常幽默、形象，或者极度夸张，往往引起哗然大笑。如：“听见唱歌我就爱，半夜三更起床来。衣裳未穿披着走，鞋子未穿捻起来。”
这种散歌唱到一定数量后，就有人发问：“唱歌师傅往哪方哪路来咧?”鼓点毕，即有人争相回答；“我从××(地名，或“作×事后”)走过来。”“你遇着个什么大哥?”“我遇着××大哥。”“××大哥对你怎么讲?”“××大哥对我说……”——自由句式的叙事大歌开始了。大歌，都是以第一人称叙述，它有生动感人的故事情节，典型鲜明的人物形象，口语化，听得懂；表现手法较幽默、夸张，常使人发出阵阵会心的微笑。大歌除部分传统节目外，常有新作出现，有的歌手能把当天见到的人和事即兴编成数十行歌，使人倍感新鲜、有趣。吟大歌之时，孝家打油茶招待歌堂上的人。
在问歌时，要是有人答：“我遇着一个画眉鸟大哥。”几乎所有能歌者就会同声高唱：“叽哩嘎啦哩，唱字歌，唱歌讲字莫哕嗦！”几句序歌唱罢，接下去就唱“讲字歌”了。所谓讲字歌，就是“字谜”。把每个字的谜面，编成四句歌。讲字歌音调高亢、悠扬。每个字谜，除正文谜面四句外，歌头歌尾，各有现成的两句套话。比如唱“八”字：推开书箱讲一字，不知讲得是不是：一个鹞子满天飞，半边瘦来半边肥。一年来一转，个月来三回。讲字徒来猜字师，快猜快讲莫延迟。
每唱完一字，不需人用歌答出谜底，第二个人可以继续唱别的字。当一个字歌唱出后，就会引起人低声商谈，猜测谜底，既有趣且能激发人的智力活动。唱完字歌，油茶已罢，多数人已尽兴了，时间也很晚了，小孩们、邻村路远的陆续告别返去，歌堂上留下度通宵的多是死者的家属、亲戚、朋友以及歌堂迷们。歌堂进入紧张的对歌阶段。对歌，颇讲礼节，由主方邀请客方相对。除孝家的至亲外，人人均可当主方。邀请客人唱歌，按亲戚关系的主次，逐个以歌相请。有的客人，不懂唱歌，连续邀请后，仍无法开口，便三番五次起立鞠躬，拱手辞谢，方得过关。对歌内容广泛，情趣横生，唱到拂晓前，才唱一套“十殿歌”。这是一套传统劝世词，劝人正直公道，否则死后将在地狱受到惩罚，又安慰孝家，亲人既已归天，不可悲伤过度。唱完十殿歌，已近天明，人们各自散去。
整夜歌堂所唱的歌，除十殿歌含有迷信色彩，其他各类歌词，都是比较健康的。尽管曲调凄哀、缠绵者居多，人们却在诙谐的欢笑声中度过通宵，陪伴死者在人间的最后一夜，同时也给家属以劝慰，减轻了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