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全州

罗晓芬

作者：轿子岭
忆 全 州

再到全州，全州已没有了原来的面貌。
站在东门湘江大桥东望，那起伏逶迤的黄花岭从北往南横亘于湘江东岸的远处，在东南与成群石峰相连的地方，形成一 个 山 口，这山口就是有名的扁担凹。我们从前来全州就要经过扁担凹、下张五岭、过青龙岭、莫家洞到东门粟家渡过河进入全州城。张五岭的路很长，据老人讲下七上八，下山七里路，上山八里远。扁担凹附近的路很陡，要是阴雨天气，张五岭上半部都笼罩在云雾里，即使在晴天，扁担凹也云雾缭绕。站在桥上向扁担凹凝望，一条飘带从山口飘然而下，在张五岭上盘旋，友人说那是新修的公路。
当时没有这湘江大桥，通往百宝、东山的汽车有专用的码头，用汽船拖渡。我们到苏家渡的河边，坐一 种叫扯船的船过河。渡口一条大钢索从东岸拉倒西岸，横跨湘江河面，尽管绷得很紧，由于钢索太长，中部还是沉没于水里，。一条大渡船，宽大厚实，两头宽平不尖翘，船弦比一般的要宽些，位于上游一边的船弦上立一 根木柱，木柱直径约有20公分，高齐人腰，木柱上方凿一 竖长方形的凹槽，凹槽里装一滑轮，钢索搭在滑轮上，艄公双手握短棒，短棒的 一 端有咬口，咬口吃住钢索，只要艄公拉动短棒，船就游动起来。艄公的双手力度不断加大，渡船越动越快，随着渡船的行进，横跨湘江的钢索也慢慢的露出水面。但船过后钢索依旧沉没于水中。艄公是一位老人，身体敦厚壮实，脸膛黑黄色，他也是位嘴上严厉而心地慈祥的老人。开船时，他的上身随着短棒的一拉一推而前后俯仰，形态优美，动作自然，象是一尊活动的雕塑。他一边开船一边和过客聊天，好象每一个乘客都是他的熟人，天南海北的聊，当然聊得最多的是新近发生的街谈巷议和乡村奇闻。那时过河不收乘客的过渡费。有次趁老艄公停手，我模仿他的样子去开船，谁知用力一拉，险些把我甩在河里，艄公见状大骂起来。
下了渡船，沿宽阔的河滩往上游走，到全州酒厂旁上河坡进入东门街。全州最热闹的地方是十字街、马王庙，半边街农贸市场。沿东门街走上一段才能到达十字街。东门街是一条小街，但也是全州主要街道之一，泥街面，两边低矮的店铺相连，店铺是木门木柜砖墙青瓦，东门街比较冷清，只有少数手工产品卖。
十字街是全州县城中心，自然是最热闹的地方，我们把位于十字街四角的房子称为转角楼，虽为楼，也不过两层，只有楼下地面才卖东西。还还清楚的记得，位于东南角的房子是饮食店，只卖米粉，汤面和快餐，没有炒菜。当时整个全州还没有今天意义上的酒店。街道两旁站立着从乡下来的农民，面前摆放着一担粪箕，粪箕里放着要卖的香芋、罗卜、白菜、生姜、甘蔗等农产品。还有用土法榨出来的黄糖，这是进城人必买的东西。那时，我们谁家能拿出黄糖来待客，算是奢侈品了。马王庙没有庙，只是地名，或许解放前有庙，解放后被拆毁了 。凡上了年纪的全州人都知道这地方，这地方就是前几年重建的关帝庙附近。如今的关帝庙对面原是全州的电影院，电影院两旁是卖百货的供销合作社。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就连收音机也十分少有，更不用说如今家家户户的电视机了，听都没听说过。那时，电影院白天晚上都放电影，看一场才两角钱或一角五分，我们乡下人是不敢问津的。供销社卖工商、生活品，当时是计划经济政策，所有的农业和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国家垄断买卖，不准私人经营。除了各公社设立的合作社外，这个供销社是全州最大的供销社，货物种类齐全，因此，马王庙这段街道也就最繁华热闹。半边街农贸市场是专门卖农产品的地方，如鸡、鸭、鱼，肉等，问价还价之声嘈喳，各种口音和 声调夹杂，虽然嘈杂，但却十分协调。当然，那时的农产品远没有现在这么丰富。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读中学，由于中途没有了伙食费，跟着父亲挑一担小猪前来半边街农贸市场卖，记得七只小猪只卖了一 只，当天就赶回了家，但那天上到扁担凹就天黑了，扁担凹离家还只有一半的 路，全州来回一 趟七十余里，有多辛苦就不言而喻了。
半边渡在半边街的尽头，是全州县城通往火车站的必经之地，一 条沙质公路穿过磐石脚下，外侧用石头砌成的护坡伸进万乡河里，路边是用石头砌的护栏。内侧，一堵巨大的山崖向外突出，罩在公路上方，样子险峻而恐怖吓人，令行人有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掉下来觉感。
如今，全州县城到处是林立的楼房，街道交错而整洁，十字街、马王庙虽知道其所在之处，但远非当日面貌，半边街农贸市场已找不准它的确切地点了。东门渡口昔日的河滩浅流也不见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天堑湘江大桥倒影在宽阔平静而又青碧的湖水里。苏家渡旁耸立的山上，不再见腾腾而下的水流流进发电厂，换之而见的是山顶上顶天立地的宝塔。据别人讲，站在塔顶四顾，景色十分诱人。从东门到磐石脚，湘江、万乡河西北沿岸全用青料石建成为沿河公园，没有了 往日那杂草丛生、垃圾成堆的河坡。磐石脚已是宽敞的花园，花园中间穿行多车道的公路。虽只二十多年不到全州，全州的变化可谓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