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餐饮业出现《健康证明》之争 两家主管部门争夺利益

永远

被指“没有从事预防性健康检查资质”的“协作中心”。

市疾控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体检协作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
    首席记者龚亮勇　文/摄
    7月8日以来，《桂林晚报》连续刊登的一则公告在市区餐饮业引起一片哗然。
    这则由市卫生局发布的公告称，食品、饮用水、公共场所等行业从业人员只有取得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以下简称市疾控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后才能依法持证上岗。
    而实际的情况，市区不少餐饮从业人员持有的《健康证明》来自市疾控中心之外的一家机构，且在主管部门的日常监管中通行无阻。
    这让一些餐饮企业有些无所适从——— 这家机构出具的《健康证明》有没有效，到底谁说了算？而一个更为直接的担忧是：已经拥有这张《健康证明》的他们，是否还要再去市疾控中心体检证明自己的健康？
    事关公共卫生安全的《健康证明》为何引起这般混乱？究竟孰是孰非？记者进行了调查。
    一则公告牵出“乱象”
    不同于一般的健康检查，预防性健康检查是国家法律规定下的一项强制性工作，主要检查甲型病毒性肝炎、戊型病毒性肝炎、痢疾、伤寒、活动性肺结核和皮肤病等传染性疾病。其目的，是预防传染病经餐饮服务、食品流通、食品生产、公共场所等从业人员传播。
    也就是说，预防性健康检查是守护公共卫生安全的一道防线。上述从业人员需经由预防性健康检查合格，取得《健康证明》才有资格上岗。
    记者了解到，桂林市的这一检查自《食品卫生法》1983年试行之日起便铺开实施，并强制执行至今。
    这则由市卫生局发布的公告全文六百多字。其核心传达的信息是，“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以下简称市疾控中心）是市卫生局批准的市区唯一一家预防性健康检查机构”以及“其它无预防性健康检查资质机构出具的《健康证明》无效”。简而言之，就是市疾控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在合法性上具有唯一性。
    为了再次核证这一说法，12日，记者来到市卫生局。
    “一直以来，市疾控中心是市卫生局唯一审查批准，有资格开展预防性健康检查工作的机构，也只有市疾控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才有效。”市卫生局副局长梁滨说。
    按照卫生部令第41号的要求，“承担预防性健康检查工作的医疗卫生机构必须经政府卫生行政部门审查批准后，方可在指定范围内开展预防性健康检查工作。”
    也就是说，市卫生局确有资格发出这样一则公告。那么，突然发出这则公告的原因是什么？
    “这与从今年7月1日起施行的《广西壮族自治区艾滋病防治条例》（以下简称《防艾条例》）有关。”梁滨解释说，按照《防艾条例》的规定以及自治区卫生厅和市卫生局的要求，从7月1日起，桂林市相关从业人员的预防性健康检查将新增艾滋病检测项目。市疾控中心的预防性健康检查已经按照这一要求进行。
    “问题在于，目前桂林市还有一家并不具备资质的机构也在开展预防性健康检查，而这家机构并不具备检测艾滋病的条件。这种乱象，可能会影响《防艾条例》在桂林的贯彻实施。”梁滨说。
    记者从市疾控中心了解到，他们拥有桂林市唯一一个艾滋病确证实验室。
    随着这一公告的发出，梁滨所担忧的“乱象”也成为市区很多餐饮店老板的困惑。
    餐饮企业的困惑
    12日上午，七星路一家烤肉店，收银台的一角贴着一排《健康证明》。这些巴掌大的《健康证明》上记录着从业人员的个人信息以及内科、X线检查、血清、甲型肝炎抗体等检查项目的结果。
    与市疾控中心的浅蓝色《健康证明》不同的是，它们的底色为白绿相间，且检查机构一栏注明为——— 广州军区桂林疗养院。但记者后来从多家餐饮企业负责人口中了解到，实际体检、发放这张证的并不是位于万福路的广州军区桂林疗养院，而是位于七星路的“广州军区桂林疗养院健康体检协作中心”（以下简称协作中心）。
    “这些证是去年办理的，前几天，我们又组织去那体检，新证过几天就能拿到。”领班郑丽芳告诉记者，主管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多次来店里进行检查，对这些证并未提出异议。
    公告发出后，让郑丽芳一时无所适从，“按照卫生局的说法，这张证无效，但日常检查它又得到认可。那它到底有没有效？”
    被这一疑惑困扰的餐饮企业并不少。
    记者随机走访了市区18家餐饮企业，它们持有的《健康证明》分为市疾控中心和“体检协作中心”出具的2种。其中，椿记烧鹅、福满楼等大中型餐饮企业以持有前者为主，占了10家；持有后者的以小型餐饮企业为主，占8家。据这些餐饮企业负责人称，两种证都得到了主管部门的认可。
    “以前，我们也一直都是在市疾控中心办理《健康证明》的。”几家持有后者的餐饮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从去年开始，有人上门发名片，他们才知道“体检协作中心”也能办理《健康证明》。
    “两家办证的费用一样（90元体检费加24元培训费），但‘体检协作中心’可以有点折扣。”一家餐饮企业的负责人解释为何选择后者。
    而另一家餐饮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之所以选择“体检协作中心”，是因为“来店里检查的工作人员说，那里出具的证也管用。”
    市卫生局发布的公告第一次告诉他们，“体检协作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无效。他们担心，自己要为此“多花一笔冤枉钱”。
    郑丽芳告诉记者，如果他们办理的《健康证明》无效，那意味着他们今年还要再办一张，“店里5名员工，一下就需多支出500多元。”
    记者了解到，在一些餐饮企业中，从业人员需自己掏腰包办理《健康证明》。“这笔冤枉钱”很可能要落在员工的头上。

   被指无资质的“体检协作中心”
    不被市卫生局认可，却实际发出一张张《健康证明》的“体检协作中心”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机构？
    12日上午，记者找到位于七星路36号楼一层这家机构。大楼外墙体写着“广州军区桂林疗养院健康体检协作中心”，相邻的是“桂林市创建食品药品职业培训学校”。
    记者从创建食品药品职业培训学校的宣传单上看到这样的介绍，“创建食品药品职业培训学校特邀广州军区桂林疗养院在学校一楼开设了体检中心，主要开办职业健康体检业务，为到校参加培训的从业人员提供一站式便捷服务。”
    走进“体检协作中心”，三百来平米的空间划出咨询台、收费处、内外科、抽血等功能区域。两人正在咨询台填表，准备体检，他们都是奔着《健康证明》而来。
    记者以办理《健康证明》为由进行体检。
    在咨询台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记者填完一张个人信息登记表后，到收费窗口缴费90元，便开始了体检：摄像、采血、肠道采样和透视。体检结束后，咨询台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三个工作日后便可以来领体检结果，如果合格，交24元进行健康知识培训后就可以领到《健康证明》。
    整个流程与市疾控中心的预防性健康检查相仿。但一位医务人员告诉记者，他们这并没有艾滋病检测项目。
    对于“体检协作中心”的资质问题，市卫生局曾组织过调查，结论是：它并不具备进行预防性健康体检的资质。
    一位曾参与此次调查的人士告诉记者，在2011年年底开设的“体检协作中心”出示的《军队单位对外有偿服务许可证》标注的单位名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桂林疗养院”，地址为“桂林市万福路88号”。“而它实际地址是七星路36号，依据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发布的《军队医疗机构对外医疗有偿服务管理办法》第五条‘军队医疗机构开展对外医疗有偿服务，不准在营区外开设医疗诊所……’的规定，它属于没有依法取得行医资质的机构，应由辖区卫生行政部门管理。”
    “但是，它也并不能出示市卫生局核准的《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甚至不具备开展诊疗活动的资格，别不用说需要市卫生局额外审查、批准的预防性健康体检。”这位人士说。
    市卫生局副局长梁滨也明确告诉记者，“体检协作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属无效，“谁来保证它的体检结果的准确性？”
    “无效”《健康证明》何去何从？
    “体检协作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被市卫生局认定为无效。那么，办理了这张《健康证明》的餐饮企业，是否要依照公告要求重新办理市疾控中心出具的《健康证明》？
    “市食品药品监督所成立后，包括《健康证明》检查在内的餐饮企业安全卫生监管职责便从市卫生监督所划过去了。”市卫生监督所副所长刘卫东告诉记者，此后，他们便无法对餐饮企业进行相关监管。
    记者来到市食品药品监督所。说明来意后，负责接待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并建议记者去上级部门——— 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随后，记者来到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负责接待的一位工作人员向局领导请示后告诉记者，“我们工作职责所依照的法律法规，只要求餐饮从业人员需持有《健康证明》才能上岗，但并未指定这张《健康证明》必须由哪家机构出具。所以，只要是有资质的医疗机构出具的《健康证明》，我们都认可。”
    问及市区除了市疾控中心外还有哪家机构有资质出具《健康证明》时，这名工作人员表示并不清楚，“这个资质，并不是我们来审核。”
    当记者提出要采访局领导时，这位工作人员表示，局领导不方便接受采访。
    市区有多少餐饮从业人员持有的是不被市卫生局认可的《健康证明》，记者无法掌握这个数字。但市疾控中心体检科科长张清元告诉记者，往年，市区餐饮业办理《健康证明》的人数在2万人左右浮动，“今年上半年来在我们这办证的餐饮从业人员只有8880人，估计要比往年同期少3成。”
    而数以千计的“无效”《健康证明》，又如何成为守护公共卫生安全的一道防线？
    15日，记者在市政务服务中心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窗口询问，该到哪里办理《健康证明》。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从柜台上一个小盒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记者。名片上写着——— 广州军区桂林疗养院健康体检协作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