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北爱】采访稿：当年情

雅各布

　　当年情

　　口述：长沨 整理：林多木


　　1．梦回

　　“寻思良久，我觉得应该把这个梦与你分享——梦境是我们的高中时代，只是我的同学都换成了现在的同事。我们的日子依然围绕着宿舍，球场，教室，走廊……某个下午，我拿着篮球和同学要去打球，可是走了很久都没到球场。夕阳下，路两边突然都变成了田野，特别有家乡夏天的感觉。我们一直往前走，走啊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段很不合场景的、神秘、高贵而又优雅的音乐。我们都愣住了，不由地都望向那边，发现旁边的田野突然变成一个特别大的像摄影棚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大帮人都围绕在一个偌大而奢华的浴缸旁，里面是一位优雅气质又露着香肩的美女，美女背对着我们……

　　音乐、灯光，还有一个打扮很新潮的摄影师，一切都显得很专业，一直拿着球拍个不停的我，停了下来，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背对我们的神秘女主角身上。不知道我们中的谁说了句：现在的大明星怎么都来我们乡下拍写真了！然后他们在那调侃着，可我却被那似乎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吸引着，那背影跟随摄影师不断按下的快门声而不停地摆出各种优雅的姿势……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浴缸中的女孩也慢慢转身看向这边。

　　长沨！？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很快我就确定那就是你。几个同学也傻了，因为也都认得你……从你转身我一直看着你，两个人一直就那样看着对方，仿佛事隔很多年，但却又感觉就在昨天，一直就那样看着，脑子里又出现以前跟你有关的事(那是第二层梦)……

　　接着几个穿着西装带着墨镜一副保镖样子的男人走了过来，正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对我们时，你说了句“等一下”，并向旁边一个助理似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保镖就回去你身边了。可我还在那原地站着，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就那样一直看着你……

　　脑子里一连串的记忆开始翻转，熟悉又陌生。音乐一直在那萦绕着。我想，我该不该或者可不可以过去跟她说几句话呢？然而就在我决定要过去时，你的保镖不知道何时又出现在我眼前，用手挡着我，大声警告我不可以过去。

　　我心想你应该会把保镖叫走吧。可你只是那样看着我，什么也不说地看着我。我终于低下，默默地离开。我边走边告诉自己：你已经是大明星了，就不要再去打搅你了……

　　梦的大概情节就这样，只是里面很多个人思考的东西我省略掉了。此时天快亮了，之所以半夜做个梦醒来还给你转述一遍再传给你，是真心感谢你能给我有那样一段回忆，能让自己偶尔这样梦回下当初。这个梦境真实又迷幻，就跟演电影似的。那么，你就当看了部无聊的微电影！打扰了！”

　　收到张楠的这个QQ留言，恰好是今年高考第一天，是我和张楠分别后的第4年头。这4年年里，他偶尔也会给我QQ里留几句话，但像这么长的，却是第一次。这长长的留言显示的时间是清晨3点到5点。能够看得出，他是梦醒后马上打进QQ里的。

　　我反复地看着这些被他详尽地描述的梦境，心里有感动，有感激，有遗憾……总之，百味杂陈。

　　2．情窦

　　高中那年，我因故转学到另一所学校。

　　那时，我经常会趁上体育课的空挡跑到校阅览室拿报纸出来看。阅览室是由本校学生负责管理的，很好说话，只要你看完按时还回去就好了。

　　高二某次体育课，当我再次把看完的报纸拿还回去时，伸手接过报纸的男孩让我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我从来不知道学校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

　　我瞬间心如鹿撞，回到宿舍忍不住地告诉了室友。有“花痴”之称的某室友一听，马上说：你等一会。说完噌噌噌地跑出宿舍。

　　不一会，“花痴”回来了，还带回了那男孩的班级姓名：张楠，低一届的高材生。

　　那段时间，张楠的身影不时地在我眼前晃过，我变得恍恍惚惚。“花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劝我：你为什么不去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追他啦。

　　最后还是“花痴”再次把情报给我拿回来了：张楠很受女孩子喜欢，天天都会收到女孩子递的纸条。但目前他并没有接受哪个女孩子，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女朋友。

　　我一听喜忧虑参半。喜的是他还没女友，忧的是他如此优秀如此受欢迎，我是否还有机会？

　　想来想去，我选择了给他写信。我用委婉的措词描述了自己的心情，然后把信丢到他们班的信箱里。很快地，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一封通过邮局邮寄过来的信。我的激动难以言表，当晚就给他回信，并且在信里告诉他，我给他的信，其实是直接丢进他班里的邮箱的。

　　此后，我们俩似乎达成了默契，互相把信丢进对方班级的信箱里。从书信里我知道，他其实是有一个女朋友的，是那女孩追他，但他并不喜欢她，只是不忍心拒绝。女孩子各方面都一般，交往没多久，他便与她分手了。

　　频繁的书信往来，让我们的心几乎没有距离。但是，我们见面时，却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或者低低地说声“早”。他会帮我买早餐，但每次都是低着头递到我手里，他就匆匆地走开了。

　　而这些于我已经足够。那年我16岁。

　　全州北部的冬天，是极其寒冷的。而我又是极其怕冷的人。但是16岁那年冬天，我竟然只靠一件毛衣就能过冬——张楠阳光帅气的笑容以及温柔周致的体贴，足以抵御一切寒冷。那些日子，张楠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我久久回味，并忍不住地露出幸福沉醉的微笑。

　　而于他而言，我想应该也是一样的。从他的书信、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中，我就能感觉得出来那种瞬间中轻盈起来的欢乐与甜蜜。虽然我们不曾手牵手地出现过，但是这样暗暗的恋情，早已成为不公开的秘密。
　　3．错爱


　　像往常一样，期末考试后，我们都会通宵上网。

　　那晚我在网吧上网上到半夜时，一个男生突然跑过来，说着阿威在另一个网吧喝多了，一直嚷着要见我，要我马上过去看看他。

　　阿威也是我们年级的，因为是本镇土生土长的，加上他与社会上某些小混混又过从甚密，所以在学校里也算是一个名人，男生女生都惧他几分。

　　我想既然阿威都这样提出来了，而且还喝多了，那就过去看看吧，免得出什么事。

　　当我随那男生来到阿威所在的网吧时，看到阿威确实已经喝得几乎人事不省的样子。我劝他回宿舍，他拉着我的手，叫我跟他在一起。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他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更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这种麻烦事，我可不想惹身上。

　　阿威倒也没勉强，只是一个劲地喊难受想吐，想要开个房休息，他说：你给我开了房让我休息你就继续去上你的网。

　　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带我来的男生已经不见了。

　　我只好努力架着东歪西倒的阿威出网吧，并在最近处开了一个房间。实际上，那时已经凌晨4点，上网已经让我非常疲惫，加上这一路架着他回，我几乎动弹不得，一回到房间就倒下昏睡过去了。

　　当天大亮时，我才知道，一切不应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我什么也没说，穿好衣服马上离开。而阿威，则静静地看着我。

　　从那以后，我成了阿威的女朋友，并且是公开的女朋友。朋友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地“跟了”阿威，于是不停地问我。

　　对此我均选择了沉默。

　　张楠自然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移情别恋，但他从来都不问。只是他的信不再有，我的成绩，直线下降。

　　这一切都让我心痛。然而我又能说什么做什么。我既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更不想让他以为我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

　　因为不喜欢，因为被迫，跟阿威在一起，我们三天两头地吵架。我曾无数次地提出分手，每次他不是自残就是开摩托车去东撞西撞，我只好妥协。

　　在极其无助的日子里，我曾给张楠写过一封信，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回说：我当然喜欢你。但现在你身边有个人能给你幸福，我只有祝福你。

　　这短短的几行字让我欲哭无泪。我的成绩也直线下降。但降到冰点的，是我的情绪。室友看不下去了，劝我与张楠见见面，也许心情会好些。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见张楠呢。我只是觉得没有脸面见他。

　　在室友的帮助下，我和张楠终究是见了面。我们俩沿着校外的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人话都很少，很客套，客套到最后两人都不想再说一个字了。就这样，两人默默地在那条路上走了一个来回。

　　当晚回到学校没多久，我就听到有人在楼下找我。我刚跑到楼下，冷不防被一个女生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我惊愕地回头，看到的是一个满脸愤怒的女孩。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猜得没错，女孩是张楠的女朋友。她是一直看着我和张楠走出校门的。

　　那晚我没去上自修。在楼梯口，我遇到了张楠，他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点了点头，泪水涌了出来。张楠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她不该打你的。但是，长沨，你有没有发现她的背影非常像你？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地从我身边走开了。

　　当晚半夜，阿威打来电话，质问我为什么要跟张楠出去。我一听就异常愤怒：难道我跟老朋友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吗！

　　阿威没再说话，话筒里传来的，竟是一帮人鞭打张楠的声音以及张楠痛苦的呻吟声。那些声音让我的心几乎碎掉了，我泪流满面地挂了电话。

　　后来我问阿威：你什么时候放张楠回去的？

　　他哼了一声：如果你以后还跟他联系，我还会再把他拖到我宿舍让更多的人来打他！

　　我知道阿威说到做到。他是一个“地头蛇”，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变得很乖了。再遇见张楠，我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头都不点一下。我只能让自己沉下心来学习，我想只要我考上了大学，就可以摆脱阿威，摆脱这一切。


　　4．解脱
　　我高考时，张楠放假了。

　　我们甚至连告别都来不及，他就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个校园里。

　　高考结束，我知道自己考得不错，知道自己会很快就离开这个学校。我不再理阿威。无论是他再次开着摩托车出去自残还是佯装自杀，我都不予理会。当我知道他是在父母都在家的时候到卫生间割腕时，我甚至很恶毒地嘲笑他：你要死就去远点死，干吗要当着家人的面割腕啊？这不明摆着不想死吗！

雅各布

　　也许这样的话也把他伤得够深，他挑衅般地叫他的死党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张楠曾被阿威派去的几个人追着在广场往死里打？

　　我听了虽然心里剧痛，但却以非常不屑的语气说：那关我什么事！他爱打谁打谁去！

　　我辗转打听到，张楠考进了江西某大学，心里总算有所宽慰。我想今生不想求他原谅，也不敢奢望能够与他重续旧缘，我只愿他能过得很好。

　　回想起来，跟阿威在一起时，他对我也并没有不好，相反是非常好。他所做的很多过激行为，可能也只是因为太在乎我。但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恶的，他对张楠大打出手，于我而言就是对我大打出手。因为张楠所受到的任何伤痛，我都能感同深受。

　　所以当他再次告诉我要考到我这所大学时，我心里虽然轻微地为他的执着所动容，但还是果决地说：你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来考这所学校，没有用的，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前途。

　　从那以后，也许因为复读的紧张，也许确实对我失去了信心，阿威真的不再来找我。

　　一年后，他也考到江西某高校。

　　我几乎没有再与张楠联系。但是，我们曾一起照的大头贴，我一直放在钱包里。这些年，我交过几个男友，都不太长久。最长的一个，也只是一年。无论跟哪个男子在一起，我都会先告诉他关于自己与张楠的故事，并且把钱包里的大头贴打开给他看。我对他们说：我现在心里还是有他。如果你能接受，那么我们可处下去，如果不能，那我们就此打住。

　　旁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无法跟一个男人长久地处下去，有些男人其实非常优秀。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别人，这是我心里的一巨大阴影，是阿威留给我的阴影——只要这个男人某个动作某些话不妥当，那么我就会把它当成一种缺点无限地放大，并且会把它们与阿威的所作所为联系到一起，从而得到这些言行都是恶的，是无法忍受的。他们和完美无瑕的张楠相比，简直是不堪。

　　一次又一次的分手便也由此成为不可避免的结局。而每一次这样的结局出现，我心里就会多一份莫名的仇恨。

　　奇怪的是，虽然我把张楠高高地护在至纯至美的位置，偶尔我和他在QQ里遇上，或通一下电话时，却几乎没什么话说，他那边，似乎也无话可说。于是又是几句客套之后便匆匆结束。

　　这让我有时会错愕：我们之间，真的曾有过那么美好纯洁的时光吗？

　　几天前张楠留给我的那个梦境，让我终于确信：这至纯至美一切都是真的。于他于我，都是真的。也许我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我，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但是，当年的美好年华，已经被我们牢牢地护于心底，任何世俗与变故，都不能够伤害到她。

　　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