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北爱】采访稿件：柜子里的爱情

北风之神

　　柜子里的爱情

　　口述：一柠整理：林多木

  

　　1．初遇

　　我相信我永远会记住2010年2月19这个日子。

　　在这一天，我和阿开一见而钟情，并迅速坠入热恋中。虽然至今也不过是2年多，但对于这个难有长情的特殊圈子中，这样的一段爱情已实属不易。

　　当然，这段感情的背后，也曾经充满坎坷和辛酸、争执和猜疑。

　　2010年2月19日，在朋友的声喧哗的聚会上，我看到了正无声地坐着的阿开。两人目光不经意的相交接，突然有一种电光火石的感觉，让我心里猛然间砰的一声。而他热烈闪烁的眼神告诉我，此时此刻的他，也正经受着同样的激荡。

　　阿开向我走过来，用手持那杯泛光的红酒，向我传递了他的求爱。

　　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既然四眼相对的瞬间已翻涌无数情愫。

　　就这样，跟着感觉，无须更多的了解，我们迅速地成为了一对恋人。

　　阿开比我大一岁，3年前从湖南来全州跟随父母一起做生意。来全州之前，他在长沙上了两年班。当时，我从事着服务行业。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俩会一起散散步，走到黑暗处无人处，两个渴望的身体才会紧紧把双手握在一起——身为同性恋，我们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甜蜜相依，无法在酒吧里疯狂热吻，无法贴心地脱掉外套为对方挡风遮雨。甚至在各种纪念日，我们要为自己所爱的人送上一份礼物都必须顾及周边朋友的想法……只有在我的出租屋里，我们的爱才能心情地释放。然而，这些都不是我们最痛苦的，我们最痛苦的，是难以向家人坦诚相告，是难以得到家人的支持。

　　每一次阿开无论多晚也不得不离开我回到父母身边，我总是难以忍住内心的伤感。

　　但爱情到底是美好的，无法禁锢的。尽管一切都必须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一想到我们相爱着，我们有着对方的牵挂，内心就已经感觉很满足。

　　2．风波

　　更年轻的一代可能都知道，“419”（4月19日）的代名词即是一夜情。在这个日子，很多即时的生理与心理需要就会理所当然地更加泛滥和狂热。当然，这也是情侣间最有理由在一起的一个日子。

　　2010年4月份，我正在厦门旅游。为了能赶回全州跟阿开过“419”，我匆匆改签了机票，迫不及待地飞回全州。

　　让我没想到的是，回到全州迎接我的是阿开脖子上显赫的两个吻痕！

　　我悲伤、愤怒，一场不可避免的舌战发生了。更让我伤心的是，我意外地发现了他4月18日与别人的暧昧聊天记录，而那时候，我正在厦门东奔西跑地忙着改签机票，只为了能赶回来陪他！

　　阿开承认在他脖子上留下吻痕的是一个刚上大二的学生，他说那个男人的种种不幸，说离开我时的种种难耐的寂寞……我在经历了激烈的内心争斗后，选择了原谅。

　　但那个“419”之夜，我们没有甜蜜只有苦涩。

　　5月份，我做了个小手术。为了照顾我，阿开搬到我出租屋，开始了我们的同居生活。阿开骗父母说交了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与女朋友住。

　　阿开每天为我洗衣做饭，甚至把饭喂到我嘴里。他的悉心地照顾让我非常感动，他与别人暧昧所留下的阴影，尽然散去。

　　然而就在这时，我再次无意中发现，阿开在跟我相爱期间，曾经还有过一次出轨行为！尚未愈合的病痛已经让我非常难过，而这样的情伤远比肉体上的痛来得巨大而残忍。

　　我想我再也无法选择原谅，决然地提出了分手。

　　3．宽谅

　　自从分手，阿开每天一下班就到我家楼下守着，求我原谅。

　　开始我狠着心，不为所动。但是整整一个星期，阿开始终不离不弃地这样守着，我的心软了下来——实际上，我很清楚自己内心里对他的感情并没有真正的了断。第7天的时候，我向他提了个要求：如果你想要我原谅，现在就到酒吧来让我打你10个巴掌！

　　阿开二话不说就来到了酒吧，而我也果真就向他扬起了巴掌。只是，我只轻轻地打了4下，就再也不忍心下手了……

　　在那个我们常去的酒吧里，经历了一番风波的爱情，再次雨过天晴。

　　我体质本来就瘦弱，第一次手术后并没有完全康复，于是几个月后，病情再次复发，必须进行第二次手术。

　　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手术，从清洗、上手术台、消毒、麻醉、开始手术……这整个过程中，阿开始终是我的一的、强大的精神支柱——这2次手术，我都没有告诉家人，一是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二是不想让他们发现这段所谓的不伦关系。

　　手术后，也还是阿开负责照顾我的全部起居饮食。无论多脏多累的活，他都能接受，都不会有半句抱怨。

　　阿开是一个相对沉静内向的人，他本身并不太喜欢社交，不喜欢去酒吧等娱乐场所，因此即使每晚都呆在家里陪我，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厌烦。

　　他每天都早早地去和父母忙生意，下了班，又匆匆地赶回来照顾我。

　　我看着他来回奔波，难免心疼。但他每次都咧嘴一笑：这点事，算啥呢！你只管给我好好养着身体。

　　那段日子，虽然因我身体的不适而使我们少了种种欢爱，却是一段息息相通你浓我浓的美好时光。

　　在认识阿开之前，我曾有过两段恋情。对方都是很有社会地位、经济实力也很雄厚的人——第一个男朋友是开大奔的，第二个男友是某高校里的博士后。可以说，阿开无论相貌还是地位，都无法无跟他们比，但是，他却最让我感觉塌实和温暖，也最让我动情。

　　我很由衷地认为，我们这场爱情是经受了考验的，是高于肉体与金钱之上的。
　　4．领悟

　　然而，我的由衷还是过于乐观了一些。

　　酒吧是现代年轻一族离不开的场所，像我这种比较潮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曾是夜场小王子，几乎每天晚上都跟朋友在酒吧鬼混。而正如上面所说的，阿开并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他觉得这种场所不仅喧嚣而且暧昧，以前我们就曾为此没少吵架。

　　然而年轻气盛追求时尚的我，到底还是没能像阿开一样，每晚都呆在家里。于是病好后，我又开始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地泡在酒吧里。

　　阿开先是无声地等着我回家，无论多深的夜，他都等。有时我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吐得一一塌糊涂，他还得为我清理残局。

　　我其实也就是贪玩，并没有别的想法，所以无论玩得多晚，我都会回家，绝不会在外面乱来。

　　但是一次又一次地独守寂寞长夜，一次又一次地面对我的醉生梦死，一次又一次地为我清理醉后的残局……终于，阿开的忍受达到了极限。他收捡行李，离开了我们曾经留下无数缠绵与温情的小窝，回了父母家。

　　内心孤傲的我，向来不轻易低头。在阿开离开后，我并没有向他服软，而是继续一个人夜夜笙歌。

　　但慢慢地我就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夜醉回家没有阿开的等候，我受不了身边没有他的气息，我受不了睡眠里没有他的呼噜声，我更受不了没有他睡梦中那习惯性的一个转身把我牢牢地抱入怀中……

　　我把阿开约到酒吧，委婉地向他表达了我悔意。我说我希望他能搬回来。

　　阿开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胜于千言万语，那里面有伤心也有思念。

　　第二天，阿开搬回来了。

　　我终于明白，恋爱中的两个人不应该想着对方为自己改变多少忍受多少，而是要磨平自己的棱角去跟对方相处。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少受点伤害和委屈。

　　5．憧憬

　　我们深知，在中国甚至在世界很多地方，同性恋仍然难以在阳光下被普照被理解被认可。所以，我们的恋情，除了几个“正常”好友知道，身边的同事包括双方的父母，都被隐瞒着。而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子早日结婚生子？更何况，阿开一开始就骗父母说是与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子的，他父母已经无数次地催他把女友带回家看看，催他结婚。他一拖再拖，但拖终究不是办法。

　　再说，今年我已25，阿开也已26，按正常都是将要步入婚姻的年龄了。

　　终于有一天，阿开说：柠，我们私奔吧。

　　我问：去哪儿？

　　阿开说：跟我去外地，咱们去没有父母唠叨的城市。

　　我当然愿意远离一切烦忧，愿意与阿开远走高飞——既然我们的爱无法被社会认可，那么我们就做一对隐形的恋人吧。但是，哪里是我们的栖身之所呢？

　　阿开充满忧伤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去哪里。但是再呆在全州我要疯了！要不马上结婚，要不马上离开……

　　于是我们开始设想着我们的未来。

　　和五大三粗的阿开比起来，我算是一个聪明而细心的人，凡事都会考虑周全。但面对阿开这个冲动鲁莽的决定，我却选择了义无返顾地支持他。因为我不愿与他分开，因为我们无法分开。我知道只有两人一起创业，他们的爱才有可能持续下去。

　　我们反复地筛选可行的项目，我想做相对轻松干净的服装行业，阿开却想做辛苦劳累的饮食行业，为此我们还争执过好几次。但是，看着阿开那坚定地要给我们未来的那个眼神，我最终还是决定就着阿开的爱好，做特色小吃。

　　意向定下来，我们立即去外地学习技术——我辞掉了工作，阿开离开了父母的生意场。为了节省开支，在外奔波的我我们，住着30块一晚的旅社。这对于极其爱美爱干净的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能与阿开在一起，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我知道再苦再累，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都是为了能有一片属于我们的新天地。

　　我们历经千辛始终不离不弃，在圈子里面已经是一个奇迹，那么，我希望我们能够把这奇迹无限地延长，让她成为传奇，甚至成为烟火人间中丰润饱满的佳话。因为，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恋，发乎真心的爱，都是美而怛久的，是应该被尊重和祝福的。

　　对话

　　林多木：你的勇气让我非常佩服。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无论同性还是异性恋，只要发自真情，都是应该被祝福的。但是，你们既然是为了逃避父母等种种压力而远走，那么终有一天你们还是要面对婚姻和家庭这个现实的。到时你们怎么办呢？

　　一柠：我的打算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实情告诉父母。现在我妹妹已经知道了，她很支持我。我相信我父母也会理解的，他们是很开明的人。但是阿开说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父母的，所以，在再也无法逃避的那天，他会选择结婚。

　　林多木：这样对你对他对那个要跟他结婚的女孩，都不公平吧？

　　一柠：他可以选择形婚。

　　林多木：形婚？

北风之神

　　一柠：也就是形式上的婚姻。这是同性恋都认可的一种应对社会现实的婚姻方式。形婚基本上都是男同与女同结婚，但只有婚姻之名而没有婚姻之实，。这样就可以把伤害尽可能地降低，不过也还会有很多麻烦，比如财产如何分割等等之类的东西。毕竟是一桩受法律保护的婚姻。

　　林多木：那么他们会生小孩吗？如果有小孩，他们又如何面对孩子呢？

　　一柠：我个人觉得，行婚可以，但最好不要小孩。如果你真要了小孩，就不要再进入这个圈子。不然对孩子伤害太大了。这个话，我也跟阿开说了。因为形婚的男女，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甚至连身体接触都不会有。但为了要孩子，他们必须要做这些自己都厌恶的事。而生了孩子，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给这个家足够的感情，这个事实对孩子太残酷了。

　　林多木：看来你对这未来和现实确实考虑得很周全很成熟。无论如何，我衷心祝福你，祝福你们的爱情。

　　一柠：谢谢。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给我们真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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